铜山古城的伽蓝庙与“咸公”
(铜山古城伽蓝庙的“咸公”)
(一)
东山岛铜山(铜陵)古城有几座伽蓝庙,自古以来,民间却尊其神名叫作“咸公”,故又叫“咸公庙”。《康熙字典》:咸,又居咸切,音缄。(通假字,咸通缄:咸绳,棺束;又封闭。)闽南话“咸”(缄)与“谦”音同,故人们多把“咸公”误写为“谦公”或“俭公”。甚至,到如今几乎无人知晓伽蓝庙与“咸公”的关系。
《铜山志》(福建省图书馆藏春檗斋钞本·祠祀志)载:“伽蓝庙,有七,一在西门思美,一在南门答阳宫,一在东门苍龙境,一在北门方正宫,一在大井后,一在东坑东境,一在澳仔头。”(其它藏本同)①。而《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名迹志)载:“伽蓝庙,明江夏侯周德兴建,一在南门内;一在西门内;一在东门苍龙境,一在北门狮乳泉下;一在打铁街;一在东坑(今铜兴村)。民国二十九年或改建为社会机关,或拆毁。”②这里载明了伽蓝庙的始建时间,但只剩下六座。
按方志所言,江夏侯周德兴于洪武二十年(年)到东山建置铜山所城,同时建铜山关帝庙(时称关王祠);洪武二十三年(年)建置铜山水寨,同时建铜陵天后宫(时称铜山龙吟宫);这期间,又在铜山城的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内各建一座伽蓝庙;后来城外又多了三座,共有七座伽蓝庙。经历清初“迁界”、抗战时期“破除迷信”和文革“破四旧”,大井后的一座早已无存(可能迁界后即不再恢复),西门的思美宫也已毁废,如今尚存并先后恢复庙祀的有五座,即东门苍龙境(在公园街)、南门答阳宫(在“南门瓮”路边)、北门方正宫(在“狮羔奶”狮泉下);城外二座:打铁街正顺境(在西门兜打铁街通往澳雅头的路边);东坑东境(在古来寺后小巷里一座二层民房的一楼)。
(东门苍龙境)
据说,东坑的伽蓝庙是城内东门苍龙境的神尊移祀过来的。相传明末年间,少年黄道周在崇文书院读书时,一天放学后,一位同学发现自己的笔丢了,怀疑被同桌的另一同学偷了,于是拉着黄道周追到住在东门苍龙境庙旁的这位同学家里讨要。然而,这位同学矢口否认,但是丢了笔的同学咬定是他偷的。两人争执不休,就说要不我们到苍龙境卜杯,请伽蓝爷主断。他俩拉来黄道周一起作证。到了庙里上完香,黄道周就对着神说:“是不是有人偷笔,请伽蓝爷明断”。没想苍龙境的伽蓝爷认出黄道周是圣人身,一时慌了神,听错了黄道周的话,把“是不是有人偷笔”听成“是有人偷笔”,既然圣人开口了就是真的,伽蓝爷就给了一对杯,断明是那位同学偷了笔。结果,丢笔的同学硬要那位同学明天上学前还笔;可待回家里整理书包,才发现自己的笔原是掉在自家桌下墙角。隔天大早,他又拉黄道周一起去到那同学家里赔礼道歉。转到苍龙境,黄道周对伽蓝爷说:“都说伽蓝爷聪明正直,却如此错断案子冤枉好人,怕会被充军三年的!”没想几天后老天下了一场大雨,苍龙境门口的大水沟堵塞,大水冒上来,把祀案冲倒,伽蓝爷神像被大水冲走,顺水流到南门海里,被东坑村的一位村民捡到,移祀在城外村野的一间农房。这就应了黄道周的圣人言,苍龙境的伽蓝爷因断错案而被“充军”。三年后,苍龙境才又雕了新的神像,而原来的那尊伽蓝爷却留在东坑口,至今住在简陋的民房里……③
伽蓝庙原是供奉伽蓝神的。据佛书所载:伽蓝本是印度佛教中的神佛,传到中国之后便有了中国特色。“伽蓝神,狭义而言,指伽蓝土地的守护神(又指寺院护法神);广义而言,泛指所有拥护佛法的诸天善神。依《七佛八菩萨大陀罗尼神咒经》所说,护僧伽蓝神有十八位,即美音、梵音、天鼓、巧妙、叹美、广妙、雷音、师子音、妙美、梵响、人音、佛奴、叹德、广目、妙眼、彻听、彻视、遍观,合称为"十八伽蓝神"。④自唐、宋时,中国禅宗道场已有供奉伽蓝神的风俗。在中国佛教寺院中,常以关公为伽蓝神,称伽蓝护法菩萨。
然而,铜山伽蓝庙供奉的并非佛门菩萨的伽蓝造像,更非伽蓝护法关公。铜山有专祀关帝的关帝庙,关帝庙左庑另设有伽蓝殿,与铜山数座伽蓝庙的伽蓝爷一样造像。而其它佛教寺院的伽蓝殿或供祀关帝,或供祀佛教的伽蓝菩萨。铜山数座伽蓝庙规模都很小,很多人还当它是土地公(福德正神)庙,大则三十平米左右(东门苍龙境和打铁街伽蓝庙),小则仅有数平米(北门方正宫)。里面供奉的主神均为一尊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的古代人物造像,其神名写伽蓝公、伽蓝爷,或写伽蓝大王,但民间口头都叫作“咸公”;另有配祀两尊小神“金将军”和“银将军”,为随身侍卫。
为什么明明是伽蓝庙,百姓都叫“咸公”庙,“咸公”又是谁?为什么铜山百姓自古以来一直崇拜“咸公”?
笔者长期做地方文史工作,曾对东山全县的主要寺庙做过寻访调查,并撰写了四十余家主要寺庙的历史文化概况,于年由海风出版社出版《海峡神缘》一书。然而,因为“咸公庙”太小,当时便没在意此庙的历史文化内涵。去年某日,县楹联协会林老先生受人委托来找我,问我“咸公庙”供奉的神是谁?是写作“谦公”,还是“俭公”?我也一时无从应答,只能说不懂。林老走后,我很不好意思地自责一番,才动念对“咸公”做一番研究。经一段时间实地采访调查,查阅文献资料,思考探究,才认为所谓“谦公”或“俭公”应该叫作“咸公”,这伽蓝庙的“咸公”应该就是清代康熙年间的漳浦县令陈汝咸——
(南门答阳宫)
(二)
从明初铜山建城到清雍正十三年(年)以前,铜山(铜陵)地属漳浦县辖之六都。陈汝咸于康熙年间出任漳浦知县,前后治浦十三载,自然成为铜山人民的“父母官”。
综合多方史料所载:陈汝咸(~年),字莘学,号心斋,浙江鄞县西乡人,后迁郡城月湖。少时即讲学于书院,学者称“月湖先生”。康熙三十年(年)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康熙三十五年(年)任福建漳浦县知县,治浦前后十三载。期间,严厉法纪,整肃吏治;严格赋役制度,廓清百年积弊;倡导学医,严禁巫惑;实施文教,造就人才,修文庙、办义学、聘师任教,并亲自讲授,使邑内文风大兴。此外,救济灾民,消弭虎患,招安海匪,循绩惠政,不可殚纪。其学生蔡世远称赞他:“正己率物,廉以居身,俭以养德,至(浦)之日,一以兴利除弊为己任”。十三年来,克己奉公,身无余财,家无蓄产。康熙四十七年(年)调任南靖县知县。离任之日,百姓遮道捥面,只得趁夜离开。离后,浦人追思不已,乃构筑月湖书院于北门,塑陈公生像于其中。翌年,提升刑部主事。康熙五十二年(年),擢用通政司参议、晋为大理寺少卿。康熙五十五年(年),赴陕甘宁勘灾,沿途抚慰赈济,因操劳过度,染疫而逝,终年五十九岁。噩耗传来,浦人痛哭如丧考妣。入殓时,有司检视囊衣,仅铜钱一串而已。康熙皇帝闻仆悯悼,连称“好官”。漳浦与南靖县农商置祀田以奉,祭祀于两县名宦祠。著述有《漳浦政略》《心斋集》等。传入《漳州市志》《漳浦县志》和《清史稿》。⑤
《东山县志》(民国稿本,职官志)载:“陈汝咸……改知漳浦县事。尝讲学明伦堂,从容辩难,竟日不倦,一时古学振兴,文风丕变。前后十三年,在漳浦整顿吏治,纂修邑志。百废具举,吏无追呼,民无逋税。屏天主教及无为诸异教,改其堂为育婴堂,拆城东淫祠,鞭其像而毁之。丁亥六月大水及雉,时方在病,闻报,披裘倚仗,亟登南城,募船结筏分拯,溺者全活无数。其时铜山属漳浦,公重修南溟书院,培植人才,成绩卓著。累官鸿胪寺大理少卿,立朝多所建白。卒年五十有七(注:上文说五十九,应为虚岁),士论惜之。崇祀名宦祠。”并附有清代知名学者、漳浦人蓝鼎元所撰《月湖先生传》(此略)⑥
(北门方正宫)
陈汝咸修复铜山南溟书院,复立义学,培植人才。《东山县志》(民国稿本,艺文志)录有黄道周的门生、莆田遗老郑郏《重建南溟书院碑记》,碑文中多有赞颂陈汝咸修复南溟书院的功德:“……四明使君(即陈汝咸),英姿天纵,道德地钟,暂辞馆职,出宰梁山,有志亲民,民歌孔迩。爰考往牒,有铜山南溟书院以祀紫阳夫子,嘉靖间巡海使者蔡公潮所建。岁久倾颓,使君捐俸兴建,特设义学,春秋上丁致祭。而以先师奋迹铜山,有功圣道,设主配祀。士民举手加额曰:“乐只君子,邦家之光”……”⑦并录有陈汝咸亲自撰书的《南溟书院碑记》(铜山志亦载):“南溟书院之祀紫阳朱夫子也。创自明嘉靖间巡海蔡公潮,自是铜山文运大兴,名贤蔚起。明季之乱,居民逃亡殆尽,书院废矣。本朝五十余年,招来抚育,渐有起色,而书诗未振。余窃慨然,是有司者之责也。爰葺书院而新之,修明祀典,配以乡贤石斋黄先生,复立义学,延师以教乡之子弟,俾好学深思之士,有所感发而兴起。庶几蔡公之遗泽为不泯之。峕康熙庚辰(即康熙三十九年,公元年)六月,知漳浦县事、前翰林院庶吉士、甬东陈汝咸书。”⑧
陈汝咸建立了铜山乡贤祠,树立邦家之光。《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名迹志):“乡贤祠,在城内顶街。清康熙三十六年漳浦县令陈汝咸建,内祀先正黄石斋(黄道周)、陈平人(陈瑸)、陈亶州(陈士奇)神位。今废为民居。”⑨《铜山志》亦载有“浦邑主陈公汝咸建”铜山乡贤祠的事迹。志书还载有陈汝咸的《咏铜山风动石诗》:“何年鞭到故留踪,袍笏吾将拜此中。饮羽醉归真避矢,点头顽化似因风。幡幢动处闻禅语,鳞甲秋时想汉功。石上依稀数行字,我来磨洗认三忠。”⑩
明末铜山三忠臣黄道周、陈瑸、陈士奇,是铜山人民历史的骄傲与荣光,是爱国英雄的道德典范。黄道周,明末文化巨子,官至南明礼部、吏部、兵部尚书,隆武朝武英殿大学士,因率师抗清被俘,不屈而就义,赠文明伯。陈瑸,天启五年进士,官至湖广参议,崇祯十六年领七省军务,率部与张献忠战,英勇殉忠,赠都御史。陈士奇,也是天启五年进士,官至四川巡抚,崇祯十七年,张献忠陷重庆,陈士奇战败被俘,拒降尽忠,赠兵部尚书。在满清刚刚建立统治不久的康熙年间,陈汝咸身为清廷官员,却为前朝的忠臣,尤其为反清抗清英勇就义的汉民族英雄黄道周立庙传香,这需要一定的政治胆量,冒很大的政治风险。
陈汝咸解决铜山百姓清初复籍入籍的民生大事。文献史料均载,自明初建城以来,铜山百姓世代袭封军藉,至明末,铜山成为民族英雄郑成功收复台湾后在大陆沿海坚持反清复明的最后一块重要据地。康熙三年(年),清军攻入铜山,实行“迁界”,数万百姓被杀被逐,全岛遂成废墟。⑾至康熙十九年“复界”,百姓始陆续回归重整家园。然而,清廷视铜山百姓为前朝“奸逆”遗民,迟迟不予注册入籍而列为“黑户”,任凭地方恶吏和无良官兵横征暴敛、欺压凌辱。直到陈汝咸在漳浦知县任上的康熙四十年,才将铜山百姓户口编入黄册,并报呈朝廷复籍,至康熙五十年,铜山百姓终于获准入登正册,结束了长达三十余年“无宗无籍”的苦难日子,得以安居乐业。至今,东山铜陵关帝庙左庑犹存康熙五十二年立下的一通《公立关永茂碑记》,碑文中记有“……故莘庵陈公于康熙四十年将铜地户口编入黄册,而铜至此有丁粮之事焉”的文字。(注:黄册:明代用以统计土田丁口的户籍册,因封面套黄,故称“黄册”。)
陈汝咸曾经被供奉于铜山名宦祠。陈汝咸生前,漳浦百姓即建月湖书院为其生祠,塑像祀之。其逝后,不仅被供奉于漳浦和南靖县的名宦祠,也被供奉于与漳浦县城一海之隔的铜山城内名宦祠。《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名迹志)载:“名宦祠,在武圣殿(关帝庙)右。清嘉庆十年阖铜绅耆募建。内祀江夏侯周德兴、观察使蔡潮、忠匡伯张进、浦邑侯陈汝咸……二十八年(年)八月三十一日为敌机炸毁,祠废。今改建为县立中学校舍。”⑿(注:该祠年后改为民居,现为风动石风景区管委会办公场所。)
铜山名宦祠供奉的明代“好官”名宦有三位:一是洪武年间开建铜山城的江夏侯周德兴,一是嘉靖年间开启铜山文教的巡海道蔡潮,一是永历年间为守护铜山杀身殉职的郑成功部将、都督太子少保张进;而清代仅一位,就是亲民爱民的县令陈如咸。
(打铁街正顺境)
(三)
陈汝咸如何成为铜山伽蓝庙的“咸公”?
陈如咸从京师翰林院庶吉士任上,受朝命“空降”到漳浦当知县,当时的铜山地属漳浦县辖之六都,铜山百姓即是这位陈姓“父母官”的子民。当时铜山人民刚刚经历了历史上最惨痛的“迁界”浩劫回归岛上重整家园,面对重重困苦压迫,犹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全岛百废待兴,百姓嗷嗷待哺。陈如咸本为汉人(其父为明季遗臣陈锡嘏,进士,授编修),他于康熙三十年中进士后出仕事清,但能视民为天,亲民爱民,几度乘船渡海从漳浦县衙到铜山,一是捐出自己的俸银修复南溟书院(文公祠),复立义学,延师施教,振兴铜山文教,为铜山培植人才谋取发展;二是建立乡贤祠,奉祀明末铜山三忠臣黄道周、陈瑸、陈士奇,树立爱国英雄之典范,弘扬邦家之荣光;三是解决铜山百姓复籍入籍的民生大事,恩惠广大百姓。所以,后来他被铜山人民供奉于名宦祠。名宦祠于抗战期间被日机炸毁后没再恢复,但铜山人民依然没有忘记他,应该就在此时(或者时间更早,即在其殉职后不久,建立名宦祠之前。可惜史料无载,待进一步考查),他被移祀于伽蓝庙,伽蓝庙里原来的伽蓝菩萨佛像换成一身官服的陈汝咸神主,故铜山的伽蓝庙又叫“咸公庙”,伽蓝庙供奉的“咸公”无疑就是陈汝咸!
陈汝咸虽是清朝官员,但伽蓝庙里的“咸公”却穿着古时汉人政权的官服,而不以穿戴满清朝服出现,这是铜山百姓的历史感情和民族感情使然。按佛书《释氏要览》所说:“寺院既有十八神护(即伽蓝神)”,然而世界上的伽蓝道场无数,如何只有十八神而能遍守护呢?该书说明:“一切神皆有无数眷属,即是分任守护也无妨。”⒀按此说,陈汝咸是否也成为铜山百姓心中的伽蓝神,或为伽蓝神的“眷属”,“分任守护”于铜山?
愚认为,所谓“神”,其实就是一种精神。自古以来,凡具爱国爱民伟大精神,同时为国为民立下大功德者,都会受到人民百姓的崇拜而成“神”,多有立祠庙于地方,世代香火供祀。即使岁月沧桑,祠庙没了,可百姓心中仍有“神”在。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可以说,“咸公”陈汝咸,是历史上铜山百姓心中的一位“善神”“土地守护神”,他以亲民爱民,“成绩卓著”的德政善举,以其“替天护法”,“慈悲救渡”的菩萨精神感动了铜山百姓,而成了铜山百姓世代香火崇祀的伽蓝神。
年5月
(东坑东境)
参考文献与资料来源:
①《铜山志》(福建省图书馆藏春檗斋钞本,卷之五·祠祀志),及东山县图书馆藏本(誊印本)、东山县铜陵深井黄氏藏本。
②《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卷十·名迹志。东山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整理,年版)
③苍龙境传说,年5月23日铜陵市井调查采访实录。
④佛书:《七佛八菩萨大陀罗尼神咒经》(卷四)
⑤综合史料:清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二笔三笔》(上下),-12中华书局出版;鄞州史志网胡审严《京城“鄞县会馆”与陈汝咸》-07-12;《福建文博》年03期林家宁《试论陈汝咸治漳浦》;陈氏大宗祠网陈氏名人《陈汝咸—“好官”》(-09-10)
⑥《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卷七·职官志)
⑦⑧《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卷九·艺文志)
⑨《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名迹志)
⑩《铜山志》(卷之八·艺文志)
⑾清江日升《台湾外志》(卷十三),齐鲁出版社年版、《铜山志》(铜山人物志序),《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卷二·大事记,又卷十一·杂记)。
⑿《东山县志》(民国稿本,卷十·名迹志)
⒀《释氏要览》(三卷),北宋释道诚集;又见宋志磬《佛祖统纪》(卷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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