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今天是母亲节，也是母亲四周年的祭日，因故无法回乡于坟前祭扫，愧赧不已。重新整理四年前的病房日记，聊以寄托哀思。同时也深深地感谢我的岳母和爱人，母亲去后，她们成为我的母亲和孩子的母亲，祝愿这两位母亲平安喜乐、幸福安康！“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余虽不敏，难称“猛士”，然以此自勉，奋勇前行。
仅存的一张全家福
年5月1日，周日，晴，因母亲病情加重，自扬返泌，从四月末走到五月初，清晨阳光大好，但心情灰暗。九点半抵泌，病房见母亲瘦弱许多，心疼不已。后听医生介绍病情，比较严重，准备转院去郑州复查。联系景明兄及王医院好医生推荐。晚上陪护母亲在病房，姐去姑家暂住。
5月2日，周一，雨，上午办转院手续，中午1时和四达，姐及司机小辉一起自泌往郑。路上堵车两次三个多小时，中途姐和母亲晕车严重，晚七点半始抵郑，入住省医西南角一快捷酒店。晚饭后和四达到省医熟悉环境并联系预约泌尿科单主任。
5月3日，周二，晴，顺利与单主任见面了解病情，后入院，上午暂住17楼走廊，下午转入病房。检查心、肺，做腹部平扫等。一日奔波，晚上入住省医东南方向一快捷酒店，平躺在床，觉天旋地转。
5月4日，周三，晴，早五点半返回病房，得知母亲凌晨两点疼痛难当，打止疼针后方得休息片刻，更觉须臾不可离母亲半步。上午做彩超，时长达半个小时，母亲平躺许久疼痛难忍，出诊室门口即虚脱欲倒地，忙将其抱住，众病友及护士纷纷上前问询援助，休息半个小时稍稍恢复，后半段检查中止，返病房休息。中午拿到彩超结果，大略浏览觉情况严重，左肾及肝部均有病变，私下与姐及邵医生交流病情，都觉病情紧急。心中攒成一团。下午四点去做加强CT，门口接待护士态度恶劣，强忍其臭脾气直至五点方才排到。其间为憋尿，母亲接连喝水四五杯，胃部不适以致呕吐。爷，帅哥，四达，娘，营哥等打来电话询问病情。希望明天的检查诊断结果能让人松口气。晚十一点半，被临近病床病人家属半夜噩梦大呼惊醒，母亲疼痛异常，忙唤护士打止疼针，劝其摒杂念深呼吸方慢慢平复。母亲出大量虚汗，用热毛巾帮其擦身。
5月5日，周四，晴，早餐母亲因疼痛仅吃了半个鸭蛋黄几口小米粥，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后经反复劝导才说想吃点黄瓜、洋葱和葱白，遂下楼跑五个路口找到一蔬菜店买齐，并买香油、醋、盐及酸奶一箱，顺便到CT室领取化验单，但仅领到拍片，报告单下午方能领取。心情忐忑不安，隐隐觉得事态比较严重。十点左右疼痛加剧，又打一针止疼。中午给母亲做了凉拌黄瓜、洋葱，食欲稍好，吃近一个馒头半碗小米粥，心情稍微平复。下午姐领到CT报告单，和彩超结果基本一致，基本确定为左肾部肿瘤且往肝部转移，瞬觉当头一棒，难以接受。强止泪水，勿使母知。晚六时许与王医生等交流病情，说病情几不可控，不建议手术，宜保守治疗。顿觉眼前灰暗，方寸大乱。与爷、小爷、二爷电话商议，复向景明兄医院屈主任讨教，虽意见不一，但均觉不宜手术。病情危急至此，远出预料。晚十一点多疼痛加剧，又打一针止疼。
5月6日，周五，多云。上午直到九点半仍未见护士前来打针挂水用药，母亲心情急躁。劝慰再三并多次咨询医生护士，近十点才挂上水，母亲心情稍稍平复。十一点疼痛再次来袭，又打一针止疼。景明兄、刘希兄前来探望，带水果、牛奶及郭奇、赵鹏二兄共四人心意元。老友见面，攀谈许久。心情稍慰，感激莫名。患难见真情，此情谊值得一辈子珍视。中午母亲病痛稍减，食欲略微好转。饭后帮母亲洗头，趁其梳头之机暗暗拍下照片及视频一段。下午近三点钟联系河医大屈主任，介绍参加河南省泌尿外科协会的专家会诊。遂以最快速度打医院，在会议结束前最后赶到，听各位专家分析病情并提供建议，四时返回，路上买黄瓜、梨子、猕猴桃，返回病房时好有借口向母亲解释为何出门许久。晚饭时分，医院探望，下楼迎接。医院附近简单用餐。印达、小爷、霞姐等来电询问。医院上班的刘丹姐，明早去该院找专家会诊。联系王世龙兄，咨询索坦等药的情况及如何缓解疼痛。世龙兄凌晨打来电话帮忙联系到郑大一附院负责同事，明早电联告知具体病情及治疗方案。晚九点钟，母亲疼痛复发，心情急躁，似对病情有所觉察，找护士又打一止疼针。
5月7日，周六，多云。早六点多下楼给母亲买世龙兄推荐的止疼药西乐葆，无奈药房八点才营业。医院等候刘丹姐，九点钟找到该院肿瘤科主任，看完片子及诊断结果后亦不建议手术，建议穿刺，分析病理，做保守治疗。结束后速与世龙兄同事浩哥会合赶往郑大一附院，找到该院肿瘤科贾主任，医院大夫一致，建议穿刺，病理分析后靶向治疗。一路与浩哥交流靶向治疗等事宜。目前愿望有二：一为延长生命，二为减轻疼痛。尽最大努力做最后尝试，盼望出现生命奇迹。中午霞姐和学哥先后来病房探望，与学哥外出吃饭时一路商议，应适当对其透漏病情，以打消其顾虑，以免胡思乱想，加重心理负担。下午趁无人之机遂委婉告知母亲确为肿瘤但尚属良性，目前身体虚弱不适合做手术，须调理恢复后方可，母亲较上午心情稍定，吃过药后疼痛也减轻，整日未打止疼针，精气神也好了许多。下午四点左右姐夫自景德镇抵郑，分担不少责任。晚饭时景明兄携孙通兄来病房看望母亲。自昨日《病房日记》公布后亚帅兄、建东兄、兴隆兄、腾飞兄、军艳、展姐、凤兰、胜杰兄、洪波师兄、陈宇兄，廷哥、玲姐等众亲友通过各种途径表达关心，提供援助，在此深表谢意。时值母亲节前夕，柳特意订鲜花一束托人送至病房，拳拳孝心爱意瞬间弥漫病房，给灰暗压抑的环境带来一抹亮色，看得出来，母亲特别惊喜和骄傲。
年春节与母亲、外甥在景德镇
5月8日，周日，阴有小雨。今年的母亲节终于陪着母亲一块过了，可明年呢？我不敢想。已经在九年前失去了父亲，我不想再失去母亲。早上开始联系医生预约穿刺，活检结果出来后方可对症下药，实施靶向治疗。八点多刘丹姐来院，九点多袁斐来院，并带来崔昂心意，多年老友，温暖依旧。电联南京奎石堂龚总，询问中医疗法，以做后备方案。中午世龙兄贤伉俪来院，帮忙联系对症药物并带来兴隆兄心意，同窗厚谊，终生难忘。午后毛哥、领哥、二弟来电询问病情，血浓于水，亲情温暖人心。下午母亲说想吃韭菜盒子，遂下楼在方圆一公里范围内寻找有无卖者，无奈遍寻不着，买黄瓜、圣女果及四磨汤口服液、奥美拉唑等归。晚上小爷、二叔、娜姐等来电问询。睡前帮母亲泡脚，希望能对睡眠有所帮助。
5月9日，周一，阴。上午联系负责穿刺活检的刘主任，准备穿刺所需用品。中午霞姐来院，带亲煲鸡汤一保温桶，还买了蒸饺、鸡蛋灌饼、肉松蛋糕等，母亲胃口稍好，喝鸡汤半碗，气色也好了许多，心情稍慰。下午两点半用轮椅推母亲去做穿刺，因须背部朝上趴下，疼痛剧烈，嘱托医护人员多多关照，尽量提高效率，加快速度。原定半小时的穿刺十多分钟完成，推出舱门时母亲已虚汗淋漓，面色苍白，几欲晕厥。忙扶至轮椅休息，回病房卧床许久方才恢复。病理分析结果预计三五日才能出来，仍需耐心等待。晚上母亲说想吃蒜苔和海带丝，遂下楼替她买回。无奈母亲肠胃虚弱，吃完蒜苔后胃部不适，引起呕吐，中午及晚上吃下的食物基本全部吐出。难受之状，让人心疼不已。以后要吸取教训，尽量多吃易消化的流食，不再出现类似疏忽。睡前替母亲擦洗身体，泡脚后温牛奶一盒服侍其喝下。
5月10日，周二，晴。中午霞姐又送来鲫鱼豆腐汤、韭菜盒子、米饭及两个小炒过来，母亲胃口还不错，喝鱼汤一小碗，搭配着吃了些米饭，精神状态也有些许好转。下午与浩哥联系碰面商量靶向治疗药物的手续问题，虽然医药费昂贵，一个疗程即需5万，但生命是无价的，我愿意用后半生的所有努力换取母亲的健康平安。所在的13级古代文学硕士班全体同学听闻讯息后纷纷施以关怀帮助，奉献爱心。同窗之谊，终生不忘。晚上文学院刘书记留言勉励增强信心，乐观面对，战胜病魔，并以补助形式发放助学金元。关爱之情，无以为报，惟有倍加努力方不负领导老师殷切期望。睡前帮母亲擦洗身体，热水泡脚。明天早上准备回老家办理靶向治疗所需手续。
5月11日，周三，晴。启程回家办理手续，嘱咐姐和姐夫照顾好母亲，有情况随时联系。早八点坐路公交去郑州火车站，八点半到站，在站旁肯德基店内小坐，认真翻阅靶向治疗索坦项目的相关介绍及各种表格。何增辉兄、刘佳兄与素丽师妹听闻讯息，表达关心和帮助，在此谢过三位。一点半到达驻马店，随便吃了些东西填填肚子，立即赶往汽车西站坐回泌阳的汽车。两点钟发车，下午四点左右到姨家，爷已等候许久。边填表格边与家人汇报情况，下午五点去村委开证明，村委秘书开始不了解情况不愿意承担责任开此证明，后经解释方拿到证明。拿户口簿，身份证，房产证等去姑父家复印。晚饭在姑家吃，饭后因无车回郑，在姑家暂住一晚。
5月12日，周四，阴有小雨。手续办妥。早上六点半在姑家吃过早饭，六点五十坐上去驻马店的汽车，八点半路过驻马店西站，顺路坐高铁回郑州。抵郑后转乘地铁1号线到燕庄站，稍后换乘公交b15路回省医。十一点四十到达病房，霞姐和柳已在病房多时。中午和柳及磊哥在东明路清花饺子馆用餐，期间与五达商议老家院子地面硬化及水电安装问题。下午得知病理报告已出来，但反映信息粗略，尚需做免疫组化。遂与病理科关大夫协调，预计周六下午出结果。晚上送柳乘火车回扬，小雨如酥，未知柳那边情况如何，是否补到卧铺票。
5月13日，周五，阴。上午联系世龙兄同事买西乐葆10盒，较药房每盒便宜15元左右。母亲一整天食欲不佳，中午喝鱼汤半碗，晚上也仅吃了小半碗粥。腹胀愈加严重，晚上还出现干呕，情绪状态也有所波动。晓娜姐听闻讯息，表达关心，提供援助元，爱心善举，令人动容。无以为报，惟有坚强面对，尽最大努力。晚饭后病理分析最终结果出来，速与浩哥及腾飞兄联系。经咨询协和、医院专家，情况比预想结果还要严重，并且该鳞状细胞癌还有可能不能纳入中国癌症基金会的慈善项目，也就意味着有可能全部自费，没有后续赠送。晚十一点与世龙兄、医院南门碰面商量下一步治疗方案，因病情极度严重加之费用高昂，浩哥已不建议靶向治疗。三人于瑟瑟晚风中沉默良久，但作为儿女，即使希望微乎其微我还是想尽百分百的努力。送走二位，返回病房已是凌晨时分。何去何从，早九点前必须做出决断。
5月14日，周六，雨。整晚的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采取靶向治疗。上午八点多与浩哥联系，带齐手续。从建行取出奖学金2万元，加上姐、母亲及众亲友所筹集资金共5万多元，去药房拿到索坦药。返回时霞姐带排骨汤、粥、小菜等来病房探望。饭后开始服用索坦，心情忐忑不安，矛盾至极，既希望药物起效，控制病情，延缓生命，又生怕毒副作用过大，增加苦痛。二爷来电嘱咐出院事宜，告知明天中午12点派车准时抵郑接母亲出院。下午各项出院手续陆续办齐，去药房买降压药、开胃健脾药、21金维他等，以备不时之需。下午近四时，杨叔（岳父）、阿姨（岳母）、大姨等从一千多里外的固始老家乘车七八个小时来郑看望，带固始笨鸡蛋两箱，个中情谊，催人泪下。母亲精神稍稍振奋，与阿姨攀谈许久，期间阵痛来袭，仍咬牙挺住。劝其打一针止疼不许，帮忙擦去大量虚汗，轻揉按摩。晚上母亲胃部不适，半夜起来干呕两次，难受之状，令人心酸。
5月15日，周日，晴。上午收拾东西，一切准备停当。十点半左右二医院东门。用轮椅将母亲送下楼上车，复折回还轮椅取行李。十一点左右驱车返乡，一路风驰电掣，母亲身体状况相对较好，返程顺利。约两点二十到家，爷、二婶、五婶等已打扫干净房间做好饭等候多时。院子地面硬化完毕，水电安装一新，门前杏树果实累累，已渐黄熟。母亲吃鸡汤面片大半碗。下午家人邻居纷纷前来问询，母亲精神状态总体良好，看得出来心情也放松许多。去隔壁陈叔家买鲜鱼一条，宰杀干净腌渍明天给母亲炖汤。和帅哥一道将角落砖瓦废料收拾干净，晚上在二婶家洗完澡早点休息。
5月17日，周二，晴。作《鹧鸪天》词一首，略浇胸中块垒：飞龙已乘白云去，人间空留凤盘桓。记取扬城双雏燕，心有柔肠千百转。才一语，泪潸然。月也无情降清寒。就中一对痴儿女，欲向蟾宫借团圞。
年与祖父和母亲在铜山留影
5月22日，周日，多云。近一周时间在家疗养，亲朋好友探望者络绎不绝，感动之余也隐隐替母亲担心，怕打扰她的休息，影响她的心情，加重她的心理负担。母亲的身体状况总体而言日渐虚弱，病情逐渐加重。22日凌晨2点左右，出现恶心、呕吐、腹胀、胃胀、腹泻并伴随血尿等症状，呼吸也变得急促，说话也基本在喉部发声。在焦急不安中盼至天亮，五点钟与爷和五达联系，商议之后与二姨护送母亲六点钟医院。近七点钟到达，琰姑已安排好病房直接入住。紧接着办理入院手续，母亲也挂上了水，插上了氧气管。上午做了血检、尿检、心电图等检查。小舅、妗子、医院看望，见母亲难受之状，皆暗自垂泪唏嘘不已。中午琰姑执意让去家里吃饭，餐后带饭给二姨。下午血检结果出来，赵主任告知多项指标严重超标，心、肝、肾等主要器官功能紊乱，随时有衰竭危险，建议输白蛋白提高免疫力。随即与世龙兄联系，可通过快递从郑州邮寄，每瓶约五六百元。琰姑来病房帮忙打扫卫生并嘱托科室赵主任多加关照。晚上给母亲买来咸面汤，喂其喝下少许。琰姑又送来面条、馒头、香菇酱等。晚上复与二爷电联，答应明天帮忙从县城拿到白蛋白。和衣侧卧在母亲病床一角，听着母亲或粗或细的呼吸，心情也随之起伏不定、忐忑不安，祈盼母亲能少受点病痛的折磨。
5月23日，周一，阴。被病痛折磨的母亲又是彻夜未眠，呼吸粗重，不时发出令人揪心的呻吟声。一晚起夜三四次，在坐便器上大小解已极为吃力。早上五点多钟小解后躺下竟咳出血块，让人触目惊心。早饭仅喝几口豆浆。爷一大早从老家赶来探望，见此情景，情绪几欲失控。二爷十点钟驱车来院，同去购买人血白蛋白三瓶约元，速回病房给母亲挂上。十一点半大小便后躺下又出现咳血现象，心痛不已。下午晚上六婶、表叔分别前来看望。威哥从学校下班后来病房帮忙照料，分担不少责任。
5月24日，晴，周二。讣告：先妣郑氏讳金凤，河南省泌阳县铜山乡山头村委东岗组人，因病医治无效，于年5月24日4时13分不幸辞世，享年53岁。不孝男程希泣血稽首以告。
年春节于景德镇
年9月母亲送我来扬读研时在扬大瘦西湖校区留影
年9月于瘦西湖畔
一张不全的全家福
唯一的全家福
附：旧作两首（载施议对先生主编《九歌》第7期，澳门诗社年12月版）
忆双亲
又到梅黄杏熟时，天涯何处寄相思。
新丘才覆前年草，旧冢居然十载期。
向觉报恩犹早早，方叹养老故迟迟。
梦中频忆双亲貌，梦到深时忆语离。
母难日感怀
又到吾生汝苦时，众芳摇落我栖迟。
三朝烧石望成玉，七载辨才梦有期。
才向董公承月露，复来田舍采萱诗。
江南头白吾何悔，绿满山原红满枝。
程门澡雪不堪成一醉，聊作买书费。